有一種人,最怕跟他們去旅行。你們走到十字路口,方向不明,二人商議到底要走哪個方向,對方不置可否,大家便往左邊走。走著走著,卻見是死路一條,同行旅伴忽然說:「 哎,為甚麼要選這條路?早就說了不要走這條路啊!」

旅友馬後炮名句:「早就說……」

你聽到「早就說」時,心中難免極盡詫異,剛才做決定時, 他明明沒有說要走另一個方向,問他有甚麼意見,他又說甚麼也可以。然後呢,發現走錯了路,卻忽然燈神上身,自以為自己最有先見之明。他忽然可以從過去的蛛絲馬跡,預測及洞察到一切現在才出現的問題。但是,如果對方真的能有那麼多高見,為甚麼卻要在問題發生之後才說出來呢?

有個很爛的爛笑話,最準確預測股票走勢或六合彩開獎結果 的方法,就是預卜昨天的結果,再根據昨天的結果,給出相應的解釋。例如股市下跌嘛,那肯定是貿易戰影響;如果上升呢,那肯定是因為跌了幾天,是時候回歸上升。這類解釋 ,有時就像是編造一堆原因,去解釋為何六合彩可以開個 36 號。你以為這是笑話嗎?非也。記得小時候在灣仔的龍門大酒樓外,經常有一些大叔掛出大字報去推算攪珠結果。

馬後炮的「預測」 通常都是……

問題是,這些所謂解釋,其實都沒有任何預測之能力,卻只能用作事件發生之後的解讀,但有些人不單相信自己馬後炮的「預測」,還會以這種「預測」的結果,去判定別人的做法是否正確,這就得特別可厭。例如,按機率來說,買六合彩的話,每個號碼的抽中機率應該是相等(或接近),所以到底買 3 還是 6,就算上一期開了 3 號,你今期再買同一數字,根本就沒有對錯可言。現在有人在開獎之後,因為看到結果是 6,就說買 3 是錯,然後說:「早就叫你不要買 3 號啦!」就是把結果來斷定過程是否正確,屬於是非不分的病徵。

試舉另一個例子,你去坐電梯,本來就要錯過,怎料好心鄰居幫你按著電梯門,你趕上電梯,然後出街被車車傷了。如果剛才鄰居沒有按著電梯,你就不會趕上電梯;沒有趕上電梯,就不會趕上車;沒有趕上車,也就不會被車撞倒。那麼現在問,到底鄰居好心幫你按著電梯門的舉動,是正確還是不正確呢?答案是顯而易見。

把路人撞倒,肯定是司機的問題。鄰居好心按電梯,當然是正確的行為。如果只因為好心鄰居把門按著,而讓你趕上了車禍,就把責任推到鄰居身上,是把罪過轉移,那是連基本的 對錯也分辨不出了。

去旅行,絕不能與馬後炮同行

再舉另一例子,你高喊一句口號,又或是在宣誓時把某字的聲調提高,明明沒有違反任何法律,怎料蠻不講理的威權政府,忽然強詞奪理地硬把這句口號列為非法,還可以有無限的追溯力。本來是毫無違法的語句,忽然被指責為不夠莊重及忠誠。那麼,到底錯的是叫口號的一方,還是不惜公然違 法違憲違反倫常的強權呢?答案不也是顯而易見嗎?

然後有些人,卻又是孔明上身那樣,只會按著結果,反過來去判定過程的對錯。他們會說:

「一早就跟你說了,現在引火自焚!」

「早就跟你們說過,絕不能試政府底線!」

「你們早就應該預測到,政府會有釋法的一天!」

又或是膠膠哋的一句:「果然被我批中了!」然而,他一天作 出的預測,有如天上繁星,命中率少如1%,真的中了其實只是猩猩打字,隨機而已,又有何值得吹噓?

但是這些批評的人,難道當初又真的有預料過,威權一方可以無恥到如此違反政治倫常,玩弄憲政嗎?出事之前,沒有聽到他們如此準確預測賽果,比賽之後,卻說一早知道法國勝出世界盃。

最可悲的不是成者王,敗者寇,而是賤民以為成者所作之舉均是王道,敗者所行之義均是霸道,卻不察其中謬論。賤民之所以賤,不是因為威權的打壓,卻是自己甘心下賤。而在我看來,思維充滿馬後炮之謬的人,屬賤中之賤。正如去旅行,絕不可以與那些只懂馬後炮的人同行,對於身邊那些充滿著「後視謬誤」(hindsight bias)之人,還是不可不防。